波提切利之春

生活中处处是苦难。他被苦难推搡着，局促地向前发展。

当有一天，神指示他说，你可以在梦中杀死自己九十九次。他欣然答应了。在梦里，他见过浑身血红的月人，持枪的矮人，双性者，眼球缺失者，双脚扎根在泥土，浑身树皮纹路的人，长着动物的耳朵或者肢体的人……它们奇奇怪怪，哭着笑着向他问好。突然，它们像烟一般消失了，他的面前出现了九十九个水晶球，每一个里都有它们放大的眼睛，不，还有一个没有眼睛，只有糜烂的血肉和腐蛆。

神突然降临了，他抬起双臂，说，这里面装了九十九个你。神扔了一根弓给他，说：射穿它们吧。这样你就可以杀死所有，你不想见的自己。

水晶破碎的声音清晰可闻。他杀死了卑劣的、胆怯的、分裂的、不坚定的、自私的、畏缩的、馋、凶、恶、悲的自己。只留下博大的、善良的、有怜悯心、健康的、富有的、成功的自己。

神满意地点点头，飘走了。此后，每一个夜里都有噩梦与之相伴，他变得患得患失，脆弱敏感。他杀死了九十九个自己，九十九个身躯，九十九种品格，他只剩下平凡人一半的、易碎的身躯。

最后，他的肢体全部破碎后，神让他做了一株芦苇。